只若初见
作死的小言风
---------------------------------------------------------------------------
——有些事情,费尽心力也永远无解啊。
——解不开,那就,剪断吧。
一
张嘉眼神淡淡,笑意柔软,背景是灰蒙蒙的人群,闹哄哄的反而给人些不真实感。张嘉微微抬头对他说,''好久不见。''语气从容熟稔。
他说,''你是谁。''
吴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自导自演一场失忆。
''别闹。''张嘉笑笑,视线直直撞上他的眼睛,眼神平静,语气微微上扬。
对,就是这样,一如既往。吴铎带了点苦涩地想。声音平静,好像夹杂几分恼怒几分笑意,又好像连那恼怒和笑意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张嘉是个不会生气也不会哭的人。
于是吴铎眨眨眼,觉得自己带了满满的恶意,一脸无辜地问,这位同学,你是谁?
吴铎站在镜子前,回顾刚才伪装出的迷茫表情,发现的确够迷茫,于是罔顾公共厕所的恶臭满足地冲脏兮兮的镜子笑了笑。哦,举止有些怪异有点傻逼,但是没关系,反正没人特意来关注我的小动作。
除了张嘉。
但是这里是男厕所,她进不来。
他突然有点恶作剧式的小开心,张嘉此时正在不太远的地方,大概内心是崩溃的。他完全可以勾勒出她淡漠的神情,发呆时无神的眼睛,以及偶尔被别人撞到时的手足无措,竟然觉得颇为可爱。
三年前她站在那里,眼神发亮,笑容灿烂,张牙舞爪,疯疯癫癫,热情得叫人不知所措。
三年前他就站在她面前,有点幼稚地说你输了哈哈哈,自来熟的技能远远超过张嘉。
吴铎站在镜子前突然有点伤感,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大概要怪成长,大概要怪变化,可世事无常,谁又能不变。
回到教室,依旧是那熟悉的前后桌座位,张嘉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道,''闹完啦?''
同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吴铎瞥了他一眼,扭过身子一意孤行般把戏演下去。''同学,我真的不认识你。''语气诚恳令人信服。
张嘉蹙起眉,显得迷惑。
大概是因为我太久不恶作剧,她也习惯了我偶尔有分寸的胡闹,如今有些应付不来。吴铎漫无边际地想着,压住将翘起来的嘴角。张嘉难得这幅样子,看起来倒是好看了几分,似乎真实了起来,不再飘渺淡薄得像随时要消失。落日时分,窗口透过的阳光有点刺目,亮得扎人,却没有温度,不知为何叫人联想到要烧尽飞蛾的火焰。夜晚……火焰……毛绒绒的残须……焦黑的断翼……张嘉……
张嘉说,''别开玩笑了,多大年纪的人了。''声音有些急切起来,嘴唇微抿,像是要马上论证吴铎不可能失忆了还这么淡定,吴铎有种她就要伸手摇晃自己肩膀的错觉。
嘁,其实像三年前一样容易炸毛,掩藏的好了一点就当我看不出来吗?吴铎暗暗开心。
他只是不知道张嘉只有面对自己才会失了那份不如说是麻木的淡漠从容。他只是不知道其实他们遇见前张嘉本来就是一个高冷怪。吴铎知道的一向很少。
他如今因为成功激起张嘉情绪波动,有点小高兴,就说,''少年,哪有什么不可能。你到底和我什么关系?''
''你女朋友。''同桌一脸坏笑地接话,语气真诚。
''你这二货,以为我连你什么玩意儿都忘了?''吴铎挑眉。
''你连你老婆都忘了,怎么记得住同桌呢?''同桌摇头晃脑地悲叹,''唉,命苦啊,可怜我十六岁上眼睁睁看着同桌脱团……''
''滚!''吴铎伸手敲了同桌背一记,满意地听到一声哀嚎。
''同学……''他微笑得毫无死角,''你是谁?''
张嘉的神色于是黯淡下来,她低下头苦笑,坐回位子上来,抬起头来又是那个淡漠的张嘉。
一瞬间吴铎突然被愧疚感击中,他看向女孩瘦得堪称形销骨立的脸颊,突然有点害怕她真的说出''我是你女朋友''这种话来,又有点自我陶醉地yy他们或许的确可以尝试一场恋爱,这种由一次作死开始的狗血爱情故事。
还没等吴铎取好狗血小说的题目,张嘉的话已经飘然而至,''我叫张嘉,我是你的朋友。''声音没有迟疑。接着她犹豫了一下,接下去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扯动嘴角,只是看起来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张嘉很难过。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吴铎有点手足无措,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坏了大事作了大死,揉搓着衣角,心思急转,拼命想着怎样补救。然而张嘉的悲哀须臾即逝,快的让吴铎简直怀疑这悲哀也是出自张嘉的表演。她换上标志性的淡淡笑容,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张嘉,你的后桌,初高中同学。''
然后张嘉画风突变,笑眯眯地伸手掐吴铎的脸,摆出猥琐阿姨的表情,笑嘻嘻道,''乖,叫姐姐。''
张嘉表情夸张,声音微颤,是在装作若无其事,明显的连瞎子都看得出。吴铎有些愤愤地摸着自己的脸想,这逗比,装高冷就算了,还捏脸,能不能做朋友了?!
哦,是,已经不是朋友了。
对啊。
吴铎突然有点高兴不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想玩一场失忆游戏,还是想捉弄一下如今的高冷怪张嘉,或者……他只是想看到真实的张嘉而已。
只是真实的张嘉,到底是那个三年前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还是眼前这个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不言不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