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短打
“喂,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他歪着头,看起来有些困惑。
“哈?你这个都不知道?”他挠挠头,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男孩,“名字,就是别人用来称呼你的方法啊。”
“……别人?”
男孩的眼里只有茫然,空寂一片,似乎笼罩着多年不散的白雾。
“没有名字?”男人似乎很快地失去了耐心,“那就取个名字。就叫——就跟我姓,叫弦张好了。”
男孩抬着头,神色呆滞,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男人于是扯着他的手向前走,男孩也就顺从地跟上。
“不要呆在这里了,会死的。”
似乎在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男孩的眼睛才亮了亮。
于是男孩就跟着弦毓回了市镇。弦毓的家处在市镇角落,与他的名字相反,破落而积尘,野草长进屋里,东西随意地丢在地上,让人怀疑这样的家庭是怎样起出这样书卷气或者说有些秀丽到浮夸的名字来。只不过这空荡的房间里也并无“高堂”的存在,要探寻也无从入手罢了。
真要细究的话,弦毓祖上是做琴弦的,只是家道不知何时就没落了下去,长年合作的伙伴一族最后消亡,原因不可考。弦毓仍是简单粗暴地姓弦,因为他的父亲这样姓,祖父也这样姓。于是弦张也跟着姓弦。从没有人怀疑过这件事,也从没有人想过个中道理。就像说了“原因不可考”,在家谱上这样画上句点之后,就真的没有人想过要探寻那一家究竟姓什么,他们的合作从哪一代人开始,又为何消亡。
然而现在弦毓是个屠夫,也许是个比寻常人更加不拘小节不顾后果也更加好心眼的屠夫。多年的拮据生活似乎未曾教会他计算利弊,只是见到了临近天黑的树林里呆呆傻傻的小孩子便捡了回来,也不计较家里还剩下多少米盐。
到了家里,弦张便被粗心的屠夫忘在一边。他不哭也不闹,似乎也不注意外边的世界,仅仅是兀自站在那里,眼睛直愣愣瞪着前面,倒好像什么也没入他的眼。
这时候反倒要感谢弦毓的粗糙了。他匆匆忙忙收拾着东西,与其说不怎么关心,不如说完全把男孩忘在一边了。男孩长久地瞪着前方,很长时间后才如梦初醒的样子在地上坐下,带着警惕与茫然的神情打量着周围。——这时候他才终于看起来像一个人,眼睛乌漆漆的,比之早先多了几分神采。带着警惕,又好像幼鹿般茫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