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若初见
作死的小言风,两个撒孩子的纠结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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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张嘉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
她梦到消息传来说吴铎出了车祸,她看到吴铎神情茫然,声音细弱无力,靠在她怀里说他失忆了。背景是白蒙蒙的一片,像医院里白色的墙面,又像阴天天空里漂浮的云。
张嘉生生吓醒过来。
醒来后她心有余悸地想,幸好是个梦。她在日记本里一笔一划地用力写,不要忘了我。她想,若是吴铎不再记得了,大概她的过去也差不多被抹去了,毕竟她生来冷淡,不擅交际,现在为止也就吴铎一个好朋友。
网友感叹,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张嘉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我也是人,哪有不怕的道理。
网友说不要方,梦都是反的。
张嘉继续微笑说嗯,我知道。
张嘉一直相当信任吴铎,相信他记忆力虽然从来不到平均水平,但也总不至于忘了她。
直到吴铎露出看来诚恳的笑容,一遍遍说,同学,你是谁。
你是谁。
他什么也记得,唯独忘了自己。
张嘉突然觉得很累,有一种荒唐的宿命感,被命运或是吴铎摆了一道还无法反击的无力。想想看还是梦里那个什么都忘了依然靠在她怀里的吴铎比较可爱,也不论吴铎到底是装的失忆还是真的忘记。不该怪他,是啊,张嘉知道。张嘉只是觉得累,突然冒出的无尽疲惫好像压得她再也不想站起来,不想再撑着对吴铎表演自己的喜怒来维持当年那个女孩的样子,想冷脸对着吴铎,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自己的情绪早已因他挥霍完。
张嘉生不起气也哭不出来,对于吴铎。的确,他从头到尾都是缺点,孩子气,作死不顾后果,还悲观。可是张嘉就是喜欢,就是觉得他好,缺点也好,哪里都好,哪里都发光。或者她就是习惯了,习惯冲他微笑,习惯在他难过时不着痕迹地安慰他逗笑他,习惯把他的一切放在自己之前。那么多年来她变得越来越淡漠也越来越务实,唯独不变的是对吴铎近乎不计代价的付出。
喜欢一个人,往往是没有理由且不顾后果的,和他性格好不好、合不合适完全无关,也和自己理不理智完全无关。除了时间与移情,又有什么能磨平这种忽如其来、强烈而旷日持久的冲动。
张嘉躺在床上望着不知何处,夜色是暗沉安静的夜色,反射着浑浊的路灯光,给人些许沉静忧郁的错觉。室友的行李参差不齐地堆在对床上,昏暗的路灯光下看不分明,树的枝桠影影绰绰映在墙上,显得怪异而狰狞。她皱着眉头盯着黑魆魆的墙壁,什么也看不清而又眯起眼睛拼命想要看清楚什么盯出些什么,好像看清对面灰扑扑的墙壁就可以看清一切她不懂的东西。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呜咽刺耳的风声。
张嘉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努力忽略的一些问题根本就无解,如同命中注定一般不可逆的矛盾。
比如吴铎的欢脱和张嘉的淡漠,比如说吴铎的真诚和张嘉的虚伪,再比如吴铎的过分迟钝和张嘉的患得患失。
张嘉狠狠咬着牙,忽如其来的就有些怨恨又有些想哭。多年来好像也就吴铎这傻逼能勾动她情绪到这个程度,她向来把天性里的淡漠看作类似冷静清醒的好品质,只是原来她连自己在怨恨什么伤心什么都不明白。
真傻。真笨。
性格分歧什么的明明是无解之结。
——要忽略忽略忽略啊!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啊!
张嘉觉得眼睛有些湿,因此她眨眨眼把可能出现的液体逼回去。她怕哭泣,即使在无人见到的深夜里。张嘉想或许所谓不会难过不会哭的说法不过她执拗的谎言,没人理睬的可笑坚持。
只是张嘉依旧不肯哭。
一夜无梦。
于是张嘉从床上下来,神情懒散带了惯常的习惯性笑容,按着平常的节奏起床,洗漱,吃早饭,走进教室,偶尔需要面对吴铎时加大嘴角弧度,好像前一天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什么变化呢?每一天都在重复与昨天一模一样的生活,阳光温暖,空气新鲜,张嘉不开心也不难过,那么还有什么不好呢?
她只不过沉默看着吴铎无数次对她的欲言又止,觉得仿佛有些无端的心疼,而更多的是沉静的淡漠感,好像在看一场全然与她无关的戏。
张嘉突然就觉得自己该放下了。
可是如果放下了对吴铎的喜欢、愧疚与付出,张嘉还剩下什么。